在孩提時代，總不免要寫幾篇作文。
還記得幼稚園寫了一篇「夢想」，當升到小學三年級時再寫一篇「夢想」，直到小六或是初中，又再寫一次「夢想」。
還真是煩躁啊！似乎這十年間我們都不斷地被別人要求去寫一個叫做「夢想」的文章。
在小學時，老師曾讓我們看了一個勵志性質的片子，講述一位在美國太空總署工作的科學家，這位科學家在初中至高中時期做了許多與火箭有關的實驗，當然那個時代並沒有人會相信，人類能將物體送至外太空的。
沒錯，後來那位少年的確成功了。
可能也因為這樣的關係而刺激了智翰，因此他曾寫了篇這樣的「夢想」：長大以後，要把地球挖一個隧道，這樣能夠讓兩地的人們更快的互通往來。
而這時我都會笑他：「別傻了，列車通過地心就會熔解得一個人也不剩！」
「你又沒去過地球的中間，你哪知道啊？」他把橡皮擦屑揉一揉，往我這裡丟。
我......好吧，我是在書上看到的，我的確沒去過地球的中間，所以我沒辦法用更大團的橡皮擦屑來丟他。
智翰得意洋洋地把作文交了上去，過了幾天，老師將改好的作文都發回來了。
他得了九十三分，而我只有六十七分，因為我寫「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先弄好現在的事」，然後闡述一些我現在應該做什麼，例如幫忙洗碗啦、掃地啦之類的。
「耶？列車贏過了碗筷。」他高興地拿著作文紙到處亂揮，我看大概是他覺得拿了全班第一高的分數。
但坐在我隔壁的幼婕拿了九十八分，而當我問她能不能借我看她寫了些甚麼，她卻不怎麼理我。
「林憲華，我不是說不准超過這條線嗎！」這是她唯一跟我說的一句話。
上了初中，智翰跟幼婕也跟我念了同一所中學，但令人惋惜的，我們卻各自在不同班。
雖然如此，放學時智翰還是會跟我去圖書館，那時的圖書館並不算大，大概是兩個籃球場的空間。
咦，你問兩個籃球場的面積，對於中學來說已經算是有點規模了，但這間圖書館只有一層樓...。
起初我們會到圖書館，不外乎就是看漫畫什麼的，偶爾寫些作業。幾個禮拜過去了，智翰似乎厭了似的，開始跑去打球，當然這樣也好，多運動總是有益的。
但日子到了初中三年級，大家幾乎都在準備高中的考試，本來我想有時間的話找智翰一起念書，但卻很難約到他。
一次我在廁所遇到他，詢問了他最近如何，他卻笑著跟我說：「憲華，借我一點錢。」
「你也知道我沒甚麼錢。」
「那...這裡有人可以向別人要小費，有錢拿喔！」他比出了OK的手勢。
「......」
「一起去嗎？」
「你這陣子都跟誰混在一起啊？」
「誰？沒有啊，學點社會經驗而已。」
「打工嗎？」
「恩，算是吧，你覺得怎樣？」
「不了，我覺得我有學校念再說，你也一起來念書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诶？」他吃驚地看著我。
「下午放學時一起來圖書館吧。」
「我...之後還有事，你去吧！」他笑著拍了拍口袋，走出男廁。
我不曉得他最近到底在做些甚麼，不過他們家的收入本來就比較微薄，我想可能是想藉著打工來減輕負擔吧。
倒是我最近去圖書館，都會遇到幼婕。
「唷。」是我先向她打了招呼，畢竟也是國小的同班同學了。
她抬起頭來，看到我時眼睛張得又圓又大：「诶你....」
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想應該是忘了我的名字了。
「我叫憲華。」
「噢...噢！吳憲華？」
「我還『有線』華咧....我姓『林』。」
她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我壓低聲音：「在這裡唸書？」
「恩。」
「旁邊有人嗎？」
「有書包。」她吐了一下舌頭。
欸？
國小好像沒看過她這個動作，還、還蠻可愛的，說實在。
我坐到她旁邊，其實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問她五年前那篇九十八分的作文。
或許你會覺得很奇怪，哪有人突然問起五年前的作文？
好啦！我招啦！因為我要追她啦！
「妳還記得嗎？」
「有點忘了耶...」
「是哦...」
「恩...」
「恩...」
好像我跟她之間就在「恩...」之間結束了，恩...。
「啊！」
忽然間她拿起筆，在筆記本裡開始畫了畫，須臾便撕下來拿給我。
上面畫著一個正在插花的女生，旁邊寫了一行字：「花道、世界第一」。
突然間，我眼前這位女孩正發著耀眼無比的光芒，我身上不乾淨的細菌也瞬間被這道光殺死了。
「那是甚麼眼神～」幼婕突然笑了出來，「當然也只是小時候的作文了，雖然以前有學一些，但現在還是要念書，然後考個好學校呀。」
不不，其實這真的是個令人欽佩的夢想啊！
進了高中，令我訝異的，幼婕竟然也和我上了同一所學校，而我們之間的話題範圍也逐漸寬廣了起來。
某天我接到了一通電話，是許久不見的好友來電的。
智翰約我放學後在高中學校外的便利商店門口見面，說許久不見，想稍微聊聊。
「嗨。」智翰向我招手。
「唷，變壯了？」我捏了他的胳膊一下。
「是啊，呵呵。」
我上了普通高中之後，智翰則是進了私立專科，在初中畢業之後，我們便很少聯絡了。
幾分寒暄之後，他問起我了：「晚上有集會的活動，要不要來？」
「集會？哪裏的集會？」
「就...唉唷，歐兜拜啦。」
「騎機車去哪啊？」
「飆車啊...帶你到處逛逛，開開眼界，嘿。」智翰的嘴角出現一抹笑意。
我還真懷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你說甚麼？」
「要不要啦？拜託喔，正妹多到炸耶！」
「我先問你，夢想對你來說價值多少？」
我試圖想讓智翰去尋找他正在失去的東西。
「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啊？」
「李智翰，夢想對你來說價值多少？」
「吼，夢想有那麼重要嗎？不重要吧，少了夢想你會死唷？」他似乎有點不耐煩了。
「你先回答我的話。」
「林憲華，你到底去還是不去！帶幼婕一起去啊，把妹啊！幹！」
「...！」我舉手握緊拳頭，差點往他的臉揍下去。
「同學！」
突然有個很沙啞，但震耳欲聾的聲音從我們倆的旁邊傳來。
是我學校的王教官，出了名的兇悍，壯碩的體格，任何人看了都覺得不好惹。
「拎阿罵...」
王教官還沒跑過來時，隨著高亢的引擎聲，智翰已經跳上摩托車騎走了。
結果我被罰寫一張悔過書，原因是因為被教官目擊到我正要出手打校外的學生。
「要不要幫忙寫？」幼婕看到我這副慘樣，歪著頭對我苦笑著。
「好啊，全給妳寫的話，我覺得教官也認不出是誰的字。」我把紙跟筆遞給她。
「才不要勒，全部的話你自己去寫。」她又把紙跟筆推了回來。
「那當初就不要問嘛...嗚嗚。」
「別裝可愛，快寫！」她用力指了指這張潔白的A4紙。
「是的大人。」
「對方是誰？不良少年嗎？」
「李智翰。」
「李...」
看來她又忘記了。
「國小常跟我玩在一起的那個男的。」
「喔...喔喔，他好像那時有跟我告白耶。」
我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
告白？
「甚麼時候？」
「國小呀，那時我想說怎麼上課上到一半，忽然有人丟了張摺好的隨堂測驗紙。」
「他怎麼寫？」
「就...好像是只有...」
「嗯？」
「...我喜歡你？」
這感覺好複雜，雖然這是當時智翰向幼婕告白的話語，但現在幼婕當著我的面對我說「我喜歡你」，頭暈暈的......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
「喂，你有在聽嗎？」她向我揮揮手。
「我喜歡你...蛤？」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幼婕的臉好紅。
「你...恩...」
「诶？等等，剛剛那個是...唉。」
氣氛變得相當詭異，我想呢，我還是趕快埋頭寫這份兩千字的悔過書吧。
「所以多事之秋，滅跡匿端，無為綠林之嚆矢也。」，出自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十二。
所謂「多事之秋」可意味著情況進入了多變、難掌握的情形，而不是真的意旨秋天。
無獨有偶，在我們高三畢業後的炎熱七月，我順利進入了國立大學，開學之後就要去北部念書了。
幼婕則是打算十月底前往日本。
是的，她要去日本學習花道了。
說來因為高中念的普普通通，但在家境許可的狀況下，她的父母選擇讓自己的女兒去追逐屬於她的夢。
「你會不會想留住我呀？」當幼婕跟我講這件事之後，問了我這個問題。
因為她之前偶而會跟我提起想前往日本留學，因此我心裡也老早有了底。
我不能給她太多的承諾，從現實面來說，我還只是個沒有工作的學生，既沒有穩定的收入，且我也承認自己的肩膀還沒有能力成為別人最安心的依賴。
「至少比起高雄，台北更接近日本，妳說對吧？」
但令人難過的事也發生了。
我收到錄取通知之後過了幾天，正打算去換一個新的手機門號。
就在停號的前一天，卻接到了智翰的電話，接起電話時，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沙啞得多。
「喂，憲華同學嗎？」
「呃，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智翰的父親，希望你能來ＯＯ醫院一趟...算是拜託你了。」
「智翰？他怎麼了？」
說是和別人打架，結果左手被人砍掉，接回去後，醫生卻通知智翰的父親，說驗血報告結果可能不樂觀。
「因為吸毒而導致了慢性Ｃ型肝炎。」
「...」
「總之，希望你能來看一下他，拜託了。」
「知道了。」
智翰從初中時期便失去了他的母親，父親為了撐起這個家庭而常在外工作，因此智翰變得必須比別人更早學會獨立。
當我到了他的病房時，他的臉是別向窗外的，而智翰父親坐在他的床邊，八年的歲月使得智翰父親的頭髮像是被油漆撥到般白了一片。
智翰父親發現了我之後，站了起來，向我點了點頭，便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病房。
「憲華。」
「...」
「憲華。」
「...恩。」
「讓你看到這副糗樣還真...呵呵。」
「...想喝水嗎？」
「不了，我不渴。」
「...。」
「真可笑，認真說起來我跟你的交情不到四年。」
「恩...。」
「我跟外頭那些混蛋混了好幾年，整天稱兄道弟的。」
「恩...。」
「落得這種地步時卻想起你曾問過我的一句話，真可笑啊我...」
他終於把身體轉向我，努力地撐起腫大的眼皮，瞳孔中彷彿透露了這幾年來想對我說的話。
「李智翰。」我發現我的嘴唇在發抖。
「恩。」
他聽到我開口叫他的名字時，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請寫出一篇三十字以下的作文，作文題目叫『夢想』。」
「我想成立一個團體，告訴大家都不要再步入我的後塵。」
「這個夢想對你來說，價值多少？」
「它對我來說，值得犧牲我剩餘的時間，去換取它的實現。」
※ ※ ※
【後記】
首先感謝你看到這邊，它是一篇約四千字的短篇，劇情算是有些緊湊過頭了，卻也花了我一個多月的時間去構思，然後用了五個小時的時間去完成它。
先不論這篇文章真實性的多寡，我想可以從幾個切入點去看它。
最近(或是這幾個月了)我常常在思考著，我的夢想到底是甚麼？我要花多少力氣去實現它？夢想價值多少？
每個人都有夢想，若夢想能以金錢衡量，那麼夢想能值多少錢呢？
以經濟學機會成本角度來看的話，大家只要不選擇夢想為當一位全球首富，那麼每個人所選擇的夢想而要付出的成本，就是全球首富的身家產這麼多。
但用金錢去衡量它的話，未免太過小氣，因為有些人夢想成為外科醫生，之後在急診室裡將許多人從鬼門關拉給回來。
令我覺得頗為難以理解的是，夢想卻也常因為環境而改變。
文中故意用幼婕跟智翰做個對比，幼婕身家還算不錯，高中念完便去日本留學；智翰從小便要學會自我獨立，但卻走偏了路，最後才看清了他該前往的方向(所以養育你的人無形中幫你避開了社會中的危險)。
有些人所在的環境本來就不錯，資源也相當多，所以能夠幸福的去追他的夢；有些人卻必須為下一餐煩惱，夢想對於他來說卻不是那麼重要了。
這真的是一個社會中縮小型的對比，不管是國內年收入百萬與清寒家庭，還是國外西方先進國家與偏僻的非洲。
最後，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憲華從頭到尾都沒有講出他的夢想是什麼，以他「務實當今」的理念去和智翰與幼婕做個對應：幼婕去追尋未來、憲華顧及現實、智翰從過去記訓。
就是因為不易取得，才能稱為夢想，也值得我們用一生的時間去兌換它。
[Think about it]---------------------------------------------------------
在瀏覽網頁的時候，總會逛到一些大家都能發言討論的地方。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習慣：除了看別人對文章的內容而提出的想法之外，也會稍微想了一下別人是以怎樣的心情，或是用怎樣的角度來回覆的。
嘛...這裡當然就先不討論一些別人的想法了，在這裡，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別人回覆的「方式」。
可能這樣講會讓你很難掌握我想表達的東西，很快的先舉個例子好了。
Situation：
有人在某個論壇，或是大家都能發言討論的地方，發了篇文章，內容大概這樣說了：
＂我裝完這款遊戲之後，卻沒辦法進入遊戲，請問為什麼會這樣呢？＂
然後發問的人又把他的電腦配置列了出來。
※Answer type A：
下面有人這樣回覆了：
＂光給別人 看你電腦 的配備 是沒有人能 知道 為什麼你會 沒辦法 進入遊戲＂
＂至少 也讓別人 知道 你 的電腦裡 裝了 甚麼東西＂
字正腔圓，說話鏗鏘有力！
講話感覺很有權威的樣子，老實說我蠻討厭這樣的說話方式的，要就直接用逗號啊，可以用Ctrl +「，」啊！
...還是說因為輸入法是ㄅ半的關係嗎？
※Reply type B：
下面有人這樣回覆了：
＂光給別人...看你電腦的配備...是沒有人能知道...為什麼你會...沒辦法進入遊戲...＂
＂至少也讓別人...知道..你的電腦裡...裝了甚麼東西..＂
恩....有氣無力的樣子...是用了「點點點」....代替逗號嗎？....
※Reply type C：
下面有人這樣回覆了：
＂光給別人看ㄋ電腦ㄉ配備是沒有人能ㄓ道為什麼ㄋ會沒辦法進入遊戲＂
＂至少也讓別人ㄓ道ㄋㄉ電腦裡裝ㄌ甚麼東西＂
這樣或許還好，不習慣的人可能腦子稍微轉下就能念懂了，但：
＂光給ㄅㄖㄎㄋㄉ腦ㄉㄆ備ㄕㄇ有ㄖㄋㄓ道為什ㄇㄋㄏㄇ辦ㄈ進入Ｕㄒ＂
＂ㄓ少ㄝ讓ㄅㄖㄓ道ㄋㄉㄉ腦裡裝ㄌ甚ㄇㄉㄒ＂
....你看得懂嗎？
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在說「光給＂ㄅㄖㄎㄋ＂的腦『備』了甚麼東西就能進去了」「至少也讓別人看腦裡裝了甚麼」。
當然私底下用注音聊天，我不會覺得怎樣，畢竟每個人都有做自己的權利。但....說真的，注音就好比於英文的KK音標一樣，是拿來幫助發音、讀音的工具，不能算是一個表達用的文體，難道你有看過歐美論壇上有人用「I'm fa, θkU!」這樣回應別人的問候嗎？
最後引用一則你可能看過的笑話：
小花：我今天穿ㄉ好看ㄇ
網友：很好看呀
小花：裙子是我ㄇ的ㄛ
網友：是你媽的唷
小花：你媽ㄉㄌ 是我買ㄉ
網友：哦 是是是
小花：但是衣服是我ㄇㄉㄛ
網友：衣服是你媽的吧
小花：你爸ㄉㄌ 是我妹ㄉ
網友：哦哦哦 是妹妹的唷
小花：對ㄚ 不過帽子是我ㄇ的ㄛ
網友：帽子是誰的呀
小花：誰ㄉ 沒有ㄚ 我自己買ㄉ
網友：OOXX...
開開玩笑、私下聊天當然無妨，但當對方說明這樣的表達方式會造成他的困擾時，也就請別再用自己的一分鐘、去浪費別人的十分鐘了。
當然其實不一定都要有標點符號，只要能方便流暢的閱讀即可。
延伸閱讀：
[Wiki的注音文解釋] http://zh.wikipedia.org/wiki/%E6%B3%A8%E9%9F%B3%E6%96%87
[04年注音文使用統計] http://www.richyli.com/report/2004_10_13_ZYW3.htm
[曾舉辦過的解碼大賽] http://ntu.csie.org/~piaip/bpmf/
[注音文的定義] http://ntu.csie.org/~piaip/bpmf/definition.html
[多事之秋] http://www.cmlab.csie.ntu.edu.tw/~chenhsiu/blog/archives/2005/10/aeaec_1.html
[Wiki的C型肝炎] http://zh.wikipedia.org/wiki/C%E5%9E%8B%E8%82%9D%E7%82%8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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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 氷散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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